那是个奇怪的视野，他透过某人的头发观察着对面。

甚至可以看到那人东方神话般贵气俊美的侧脸，那人神色冷淡，像一块散发着寒气的冰块。

他本身就是变温动物，可，远比不上那人的寒冷——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，连37摄氏度体温都无法掩盖的寒冷。

那人的脸深深吸引了他的注意，他想从正面看看那人的容颜，那人的神态。

那人是否皱着眉？还是擒着一抹不羁的笑？

他绕过那人肩膀，扭回头看。

那人习惯性地用手掌推了推肩膀上的蛇，把他推回原处。

到底是谁？

他再一次往前探出身，用蛇尾托起那人的脸，往自己这边转了一下。

那人眼里闪过一丝怒气，诧异。然后伸手拍了拍肩上的蛇。

“我缺药酒，要不就你好了。”

口出狂言！

石沫心想。

不过，当他回过神来，再也不敢了。

因为，这一切，显然是梦回自己年少时的打闹。

那个人，自己起先叫他主人，而后称他名字，再后来称他的尊号。

称他为魔獠。

杀气重重的尊号。

一只黑色的狐狸轻巧地避过地上的蛇身，看样子已经十分熟悉这种情况了——石沫前辈自上次劝谏被打回原形，突然体会到原形的快乐，就常常这样，摊开十几米碗口粗的蛇身躺在书房打盹。

书房阴凉安静，睡觉睡得舒服。

前辈作为修炼之蛇的统领，看守与魔界相邻的灵池，与魔獠私下交好多年。

就是被打了，过不了多久就忘得一干二净。就是被魔獠挖苦，一张美食券就可以打发。

只是蛇灵石沫这段时间都不喜欢出门了，大概是被他毁了心情。

于是这日子过得还滋润。

魔獠独来独往惯了，十分受不了这个碍处的东西，往往把他打发回灵池。

在黑狸小心翼翼偷溜的时候，忽然听到一句

“天王盖地虎。”

“宝塔镇河妖。”黑狸乐呵乐呵地接过去。

黑狸脖子一凉，被突如其来的身影吓了一跳。

石沫趁它愣神，摘下了它脖子上的水滴玉，拎在手上把玩，看上面的名字是那些无关紧要的人，自感无趣，又扔回给它了。

黑狸咬住水滴玉，前肢抬起朝前辈行了新年大礼（虽然说现在不是新年），慢悠悠走了。

“画皮的来找您了。”一个侍从叩了叩门，轻声说。

“进来。”

石沫恢复人身，躺在沙发上，喝了口冰冻的金河奶啤，静静等他过来。

不过没有等来预料中的人，只等来自己的侍从。

“刚刚走开一会儿的功夫，老人家就靠着沙发睡着了。”

石沫一下子没反应过来，所谓的“老人家”是指那个人？

看认识时还年少的朋友坐在沙发的角落，石沫走进去，朝他伸手打招呼，发现他真的睡着了，皮肤松驰，额有皱纹，眼边有鱼尾纹。

石沫知他画皮功夫可以骗人，伸手摸他下巴摸他颊边，揪下的只有几根白花花的胡须。那人模模糊糊地吧嗒一下嘴。

没有画皮。

只是时间给每个人都画皮，不可更换的画皮。

你以为那人还是街头霸王或者无事一生轻的少年，到头来还是你发现时间在他身上无痛的创痕。

你站在那里，看他酣睡，初识时还是少年的人在你眼前老去。

你能怎么办？你又抵不过时间。

饱受痛苦的，往往是发现现实的那个你。你以为是睡着的他吗？

石沫生命漫长，这种痛苦仿佛代替了他投身轮回的痛苦。

这是为什么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