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节:余烬
萧辰睁开眼。
视线所及,是密室穹顶粗糙的岩石纹路,被岁月和阴气侵蚀出深浅不一的沟壑。没有光,但他却能“看”得清清楚楚,连石缝里干涸的苔藓残迹都纤毫毕现。不是用眼睛,而是一种更冰冷、更直接的感知,如同黑夜本身在审视自己的领域。
他动了动手指。
没有预想中的滞涩或剧痛,反而是一种异样的“轻”和“冷”。手指划过冰冷的地砖,触感清晰,却隔着一层无形的膜,仿佛这身体不再完全属于他,而是一件被穿上的、不合身却异常强大的甲胄。
他缓缓坐起身。
动作流畅得不似活人,没有牵动任何肌肉应有的酸痛或血脉奔流的暖意。只有一种沉甸甸的、充满力量感的冰冷,在四肢百骸中静静流淌。他低头,看向自己的双手。
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,能看见底下淡青色的血管纹路,但血管中流淌的,似乎不再是温热的血液,而是一种粘稠、缓慢、泛着微光的银灰色流体。左腕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经消失,只留下一道浅色的、如同瓷器接缝般的细痕。身上原本被碎片割裂的衣物和伤口,也全部不见,取而代之的是一件不知何时覆盖在身上的……袍服?
说袍服并不准确。那更像是一层紧贴皮肤的、流动的阴影,质感非布非革,带着阴棺木质特有的冰冷与晦暗,边缘处氤氲着淡淡的黑气,仿佛随时会融入周围的黑暗。心念微动,那阴影般的“衣物”便随着他的意志,略微改变着覆盖的厚度与轮廓。
这不是他的身体,至少不完全是。这是被那黑暗意志用无数亡者怨魂与阴煞本源,强行“重塑”过的躯壳——棺奴之躯。
“棺奴……”
这个词如同烧红的烙铁,烫在他的意识表层。不是回忆,而是直接烙印在那里的定义,伴随着冰冷的服从律令,以及违反律令时魂飞魄散的恐怖预感。他甚至能清晰地“感觉”到,一道无形却坚不可摧的锁链,从他的意识深处延伸出去,另一端没入身旁那口沉默的阴棺。锁链微微颤动,传递来一种沉眠般的、缓慢而规律的脉动,那是阴棺深处,某个存在的“呼吸”。
他是它的奴仆。他的存在意义,就是“守此棺,待主醒”。
一股冰冷的绝望,夹杂着荒诞的愤怒,试图涌上心头。但情绪刚刚萌芽,就被那萦绕周身的、棺奴躯壳自带的死寂寒意所压制、冻结,只留下一点微不足道的余烬,在他意识最底层闷烧。
他试图调动记忆,回想之前发生的一切:反噬、亡者、低语、金光、影子、棺底异响……记忆的碎片还在,却像是隔着毛玻璃观看,模糊而失真,缺少了身临其境的情感温度。尤其是关于“萧辰”过往的一切,关于父亲、关于家族、关于修炼的喜怒哀乐,都变得极其遥远淡漠,如同翻阅一本字迹模糊的他人传记。
唯有最后时刻,那点温暖金光浮现、崩散、融入意识深处的感觉,异常清晰。还有那恢宏苍凉的棺底气息,以及影子那惊鸿一瞥的弹指。
这些,是“棺奴”定义之外的变量。
他凝神内视——以一种全新的、冰冷而高效的方式。意识沉入这具陌生的躯壳,骨骼莹白如玉,却透着寒气;经脉拓宽了数倍,其中流淌的银灰色“灵力”(或许已不能称之为灵力)凝实而缓慢,带着沉沉的死意与煞气;脏腑的位置和形态似乎也有了微调,更加坚韧,却也更加……非人。心脏仍在跳动,缓慢而有力,但每一次搏动泵出的,都是那冰冷的银灰色流体。
而在意识最核心,那被层层黑暗封印禁锢的角落,一点微弱的、带着些许温暖感触的“自我”,如同风中的残烛般维系着。周围是坚固冰冷的封印壁垒,壁垒之外,则是那庞大、晦暗、主宰一切的黑暗意志留下的烙印与锁链。他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