珍贵的东西是什么？”

“是希儿。”

“那我最珍贵的东西也是你。”

老太婆说，这世间有一座神山，高耸入云。从那座山可以直达天上，见到神仙。可那山下便是魔界，里面全是食人饮血的魔怪。这神山，凡胎肉眼看不见。

老太婆说，神界统管四界，为六界之首。神仙后来统为天界，住在天上。人间供奉各神仙，每年祀礼以乞求上苍下降恩泽。

老太婆还说，几百年前，两不互涉的魔界攻进到天上，大战了三日。人间云雨翻覆，被淹了个通透。三年后，大战结束，却降下了天火，很多生灵因此殒命了。大地变色，赤寒两极。山海转眼变成了炼狱，为争夺栖息之地，生灵之间战火不歇。同类相残，弑亲食子曾是常态。二十年前，大地忽然开始回春，挽救了人世。

我问：“为何魔界要攻打天界？”

“因为魔尊要报仇。”

“报什么仇？”

“灭族之仇。”

“那魔尊是谁？最后报仇了吗？”

“他叫陵光。最后，他死了。”

老太婆说，这世间善恶本相对，善是本性，恶由善生，恶附善长。传闻的恶人不一定真恶，人人敬仰的也许只是伪善。物极必反，极善亦是极恶。

老太婆说，这世间有无数穷山恶水之地，也有无数居心叵测之徒。我若将来要出苍梧九黎，记得多些心眼。出去后，记得常回来瞧一瞧，看一看。

老太婆说，她坟上的草还得我回来除，她会一直在苍梧。她要我记得，无论我身在何方，历经何事，总有一个人在等待，盼我归途。

老太婆说，自己时日无多，以后不能陪我一辈子。但她让我不要难过，因为以后会有另外的人来陪伴我。

我极不情愿听她说这话，用手捂住两耳，头埋在她的肩颈上，哭闹着说：“不要不要，你哪里也不要去！就一直陪着我！”鼻涕眼泪，混作一团。我那时也心大，哭着闹着，竟睡过去了。

老太婆抱着沉睡的我，脸贴着脸，在院子里坐了很久很久。那夜，天阶月色，淡凉如水。

老太婆走那日，把我叫到榻边，也不喝我喂的药汤。只告诉我，自己今日便要走了。

我知道，她病得很重。

“我再去磨些玉鳞，总能治好你的。吃了玉鳞，你就能好起来，不会难受了。”

“不用再浪费玉鳞了。我参见天机，损阳折寿，活不久的。”

老太婆揉揉我的头发，又摸着我的脸，说：

“我前半世为顺应天命，后半世只为了你。我希望你一世安康，一世欢愉，不要历经风浪，不必承受苦痛，可这只是妄想。人之一世，不过须臾几十年，睁眼闭眼，刹那瞬间。各中五味，皆要试过尝过才算圆满。你虽非常人，如今也还是稚子之心，自是要历些劫难，才算懂得人事。你自去经历你所要经历的一切，不负韶光，珍惜眼前，做到无憾无悔，便足够了。”喉间尽是沙哑哽咽。

说完后，老太婆闭上眼，轻轻呼唤我的名字，希儿，希儿。口中嗫嚅，不知说些什么。

我听不清，将耳朵递到老太婆的唇边，又什么也没听到。我正纳闷，她的手却从我颊边滑落下去。

我立起身，瞧见老太婆脸上泪痕点点，眼角晶莹。我怔了半刻，拉出衣袖，轻轻替她擦掉了未落尽的玉珠。

老太婆十分安静，连呼吸声也听不见了。房里空旷，窗下卷起风尘，门口的布帘掀起翻飞，呼呼作响，让人背生寒凉。

什么东西走出去了。

我未能领会老太婆的话，也懒得去理会。心下想，老太婆又睡着了。她最近总嗜睡，也不陪我坐在院里讲故事了。我只能自己一个人坐在石桌边，等到暮日西沉再来见她。

老太婆似是很难过，若我陪着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