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尽染秋色,在朝阳的金辉中更显壮丽。
船行数日,两岸青山连绵不绝,江流愈发湍急。
而到了三峡入口,江流骤然收紧,原本开阔的江面仿佛被两扇巨大的、青黑色的石门猛然合拢。
“这便是夔门!”
崔文璟指着前方对陆北顾说道。
陆北顾看着赤甲山与白盐山隔江对峙,峭壁千仞,直插云霄,仿佛开天辟地时留下的巨大裂隙,山体裸露的岩石呈赭红与灰白相间,在秋日的晨光下更显苍凉雄浑。
而脚下的江水开始被挤压得如同愤怒的巨兽,翻滚着、咆哮着,卷起浑浊的浪花和漩涡,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。
他们这艘七丈长的航船,此刻在夔门的巨口之下,渺小到.就如同一片投入激流的落叶。
船老大早已收起船头那面小三角帆,主帆也降下大半,只留下必要的受风面。
他稳立船尾艄楼,双目圆睁,虬结的手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,将那巨大的橹摇得“吱呀”声几乎连成一片,对抗着汹涌的暗流和紊乱的漩涡,竭力稳住船身,使其顺应着狭窄的水道疾驰而下。
两侧摇桨的船工也齐声呼喝,号子声在峡谷间回荡,甚至盖过了部分浪涛的喧嚣。
在经过夔门的时候,陆北顾竭力仰头望去,只感觉嶙峋的怪石悬在头顶,高耸的崖壁仿佛要倾倒下来,只余一线青天。
阳光都不能完全照进这深邃的峡谷,岩壁巨大的阴影笼罩着江面,寒气森森。
船身被奔腾的江水裹挟着,以惊人的速度向下游冲去,剧烈的颠簸摇晃让陆北顾不得不紧紧抓住船舷。
他心中震撼难言,真切地感受到了自然的伟力。
客船冲出夔门,江流稍缓,但两岸依旧是连绵不绝的绝壁。
船行不久,眼前豁然展开一片截然不同的景象。
——到巫峡了。
两岸的山峰不再如夔门那般赤裸狰狞,而是披上了浓郁的秋装。
苍翠的松柏间杂着火红的枫、金黄的楸、深褐的栎,层层迭迭,如同一幅巨大的、色彩斑斓的织锦铺展在陡峭的山体上。
而云雾,才是巫峡的灵魂。
洁白的云带缠绕在半山腰,时而聚拢成团,时而飘散如纱,将那些形态各异的峰峦装点得如同仙境。
江水也开始变得碧绿深邃,宛如流动的翡翠一般可人,倒映着两岸的斑斓秋色和变幻的云影。
偶尔,一声悠长凄清的猿啼从云雾缭绕的密林深处传来,划破峡谷的寂静,应和着船工摇橹的“吱呀”声和桨叶破水的“哗啦”声,平添几分空灵寂寥。
陆北顾凝望着眼前这恍如世外的景致,心头萦绕着那千古名句。
良久,他方才轻声叹道:“郦道元诚不我欺不到此地,又怎知‘巴东三峡巫峡长,猿鸣三声泪沾裳’这句诗,其中哀婉,竟是如此真切。”
“云霞蒸蔚,江山如画,岂能无诗?”
崔文璟深吸了一口带着水雾的空气,神情沉醉而怅然,仿佛这人间仙境已涤尽了他胸中屡试不第的郁结,只余下对这造化的无限感怀。
他望向陆北顾,眼中带着邀请之意:“贤弟,此等天地大观在前,你我何不效仿古人,临风一咏?”
陆北顾含笑拱手:“崔兄诗才卓然,理当先请。”
崔文璟略一沉吟,目光扫过那云雾缭绕的千峰与脚下奔流的碧水,胸中块垒化作释然之句,朗声吟道。
“《赴京过夔门有感》
万里长江一苇通,峦连旷野走蟠龙。
惊瞻雾锁巫山峙,骇睹涛崩夔峡洪。
鸥鹭栖机汀渚畔,风帆劈浪海天中。
此身已寄烟波外,何必蓬莱觅旧踪?”
其声清越,在峡谷间隐隐回荡,诗中既有对壮阔江山的惊叹,亦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