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最后两个字拖着长音,手已经向前虚引,身体也微微侧开,看似恭敬,实则已将退路封死。
旁边穿着皂色公服的衙役,目光也都齐齐看了过来。
陆北顾与崔文璟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语之色。
这算什么事?
不过,正所谓“来都来了”,既然对方只是打算请他们宴饮,那就去吃一顿免费的晚餐也无妨。
“既然如此,恭敬不如从命,有劳带路。”
“这就对了嘛!”
小吏脸上的笑容终于多了几分真心实意,显然也为顺利完成任务松了口气。
“二位举人请随我来。”
小吏在前引路,城门洞内光线昏暗,脚步声在石壁上激起空洞的回响。
出了城门洞,便是江陵府城的内街,夕阳的余晖将巨大的城墙影子拉得老长,落在他们身前。
街道远比码头宽敞,青石板铺就的路面被脚步早已打磨得光滑,两侧店铺林立,酒旗招展。
然而,陆北顾和崔文璟却无心欣赏这荆楚大城的繁华景象。
他们背着沉重的笈囊,提着行装,在两名衙役的“护送”下,沉默地行走在街边,与周围轻松闲适的人群格格不入。
小吏的脚步很快,似乎急于交差。
途经的巷子里飘散着各家各户准备晚饭的炊烟气息,偶尔有孩童嬉闹跑过,好奇地打量着他们。
府衙所在并不难找,远远就能看到那比民居高出许多、气派森严的围墙和门楼。
靠近府衙,路上的行人也稀疏了,甚至有种空气都凝滞了几分的错觉。
终于,他们来到府衙的侧门。
侧门处有两名穿着更齐整些的衙役值守,带路的小吏上前低声交涉几句,递上腰牌,又指了指身后的陆北顾和崔文璟。
值守衙役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视一遍,重点落在他们背负的行囊和略显风尘的衣袍上,眼神中带着审视,也有些轻慢。
“进去吧。”值守衙役面无表情地让开了通路。
小吏回头对陆、崔二人道:“二位举人请进,自有人引二位去宴席所在。”
踏入府衙侧门,陆北顾抬头望去,只见庭院深深,回廊曲折,廊下挂着的灯笼已经亮了起来。
前方偶有官吏匆匆走过,目不斜视,脚步轻快,整个府衙内部的氛围都很压抑。
一名穿着吏服的年轻书吏早已等候在门内,见他们进来,微微躬身:“二位请随我来。”
他的态度比外面那些衙役要客气些,但也仅限于表面的礼数,没什么热情。
书吏引着他们沿着回廊向内走去。
廊外的庭院里,高大的古树枝叶繁茂,在暮色中投下浓重的阴影。
远处隐隐传来丝竹管弦之声,还有模糊的人语喧哗,显然宴席已经在预热了。
穿过几重院落,那丝竹之声和人语声越来越清晰。
终于,书吏在一处灯火通明、雕梁画栋的厅堂侧门外停下脚步。
书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,深吸一口气,然后才轻轻推开那扇虚掩的门扉,侧身对陆北顾和崔文璟低声道。
“请进。”
厅堂内灯火通明,暖香浮动,丝竹悠扬,乐师正在清弹。
宽敞的空间里摆了二十余张食案,引人注目的是,这里到处都是应季的鲜花盆栽。
主位空悬,显然主人尚未入席。
下首已坐了七八人,大多是些衣着华贵、面带矜持笑容的中年人,应是江陵府本地有头有脸的缙绅,但他们的笑容下,似乎也藏着不自在。
显然,他们也是“不得不来”。
陆北顾和崔文璟被那书吏引到靠近角落的两张食案前,旁边就摆着好多鲜花盆栽。
食案旁侧两桌也已坐